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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們,就這樣吧!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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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鑰匙終於插進去,傅夜七終於閉了閉眼,眼圈竟是濕了。

終於車子啟動,卻像被人點了穴猛然卡住,顛得她身體強烈前後來回,重重的撞在椅背上。

她震驚的盯著前方,沐寒聲忽然沖出來擋在車前,修長的雙臂頂著她的車頭。

“嘭!”他的雙手一撐,壓在車面,輕又沈一聲,她能清晰聽到。

可她握緊了方向盤,擰起秀眉緊緊盯著他,“讓開。”

這個時候,無論他說什麽,她都靜不下來去聽。

沐寒聲聽不到她電話,只有口型。

厚重的掌心敲著車頭,視線一刻不離她,“夜七,你下來。”

低沈的語調,醉意之下並不快、不強勢,更讓人聽似軟聲祈求。

她怎麽肯下去?只是擰眉搖頭,微紅的眼閉了閉,柔唇無力。

“沐寒聲,你讓開。”

他就那麽雙臂撐著車頭,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直直的盯著她,英眉微蹙,就是不讓走。

腦子裏響著迪雅君對他吼出來的那些話,她一咬牙,車子猛然往後退。

沐寒聲就那麽跌在地上,而她從他身邊繞過去,車輪壓到馬路外,大幅度顛簸也沒停,轉眼即過,朝著遠處疾駛。

車尾很快消失在視線裏,沐寒聲還沒從地上起來,起了一條腿,身形微晃,撐著地面的手成拳,一個蓋還跪在地上。

迪雅君出去時,心裏狠狠的一痛。

他多麽尊貴啊,竟然這麽頹喪,頎長的偉岸跪在地上被醉意拖得狼狽不已。

不待迪雅君走過去,他忽然擺拳砸向地面,好像那不是他的手。

“……”迪雅君嚇得楞住,輕飄飄的聲音,透著細細的哽咽,她甚至不忍看到一個素來矜貴的男人這個樣子,更猶疑的不敢走過去,但是那句‘對不起’怎麽也說不出來。

到最後,迪雅君蹲在他身側。

“她已經走了,你別這樣。”很輕的聲音,微紅的眼。

她也不想讓傅夜七看到那一幕,可是誰能料到會那樣?

沐寒聲埋首,說那句‘讓我靜一靜’時,幾不可聞。

迪雅君沒讓開,“寒聲,如果你真的非她不可,這樣沒有用的,她不會希望看到你頹廢的模樣。”

就算傅夜七看著無所謂,她看著真的心疼,他們從小玩到大,什麽時候見過他這樣?

……

傅夜七的車在路上飛馳,她剛下飛機,行李都沒有送回去,擔心他在生氣,擔心他的身體,結果卻是那樣的畫面。

他們曾經該是般配的一對,他曾經對她有意。

被分離的無奈早已過去了,但凡他們願意,輕易就能在一起,就像迪雅君所說,哪怕是現在,再努力一點就能在一起。

而她是不是真的太貪心?一邊想把一切事情處理好,又想之後和沐寒聲安安穩穩在一起,可誰有義務等你?

車子猝然停在傅宅外,她卻久久都沒下車,伏在方向盤上一動未動。

垂下視線,靜靜盯著一處。

也許,這樣最好。

最好。

他和迪雅君一對,她才能放開手腳,十九年前的項目案,迪雅君必定是有份的,只是具體手段無從得知。

那一天,她不知道自己怎麽睡過去的,接了瑾兒的電話,昏昏沈沈就睡了過去。

可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倒時差,再睜眼是下午四點,她已經起**收拾,容不得自己閑下來,準備去公司。

她離開傅氏已經好幾天,有趙霖在不至於出什麽亂子,可是公司上市推遲了,多少打擊了員工熱情。

她到公司,一進大廳就能受到員工敬重的問好,但她只是勉強的扯起嘴角,再沒更多的表情。

大概是六點多,按說都已經下班了,沒想到徐米敲門走了進來。

“傅董?”徐米小心的試探,看著她滿臉的憔悴,跟著皺了眉。

她努力的牽起嘴角,“有事嗎?”

徐米抿了抿唇,又指了指門外,道:“大堂說有人要見您,已經攔了好一會兒,本來不想打擾您的,我怕她們攔不住。”

娥眉輕輕蹙起,她看了徐米,“誰?”

“是……沐先生。”

傅夜七略微恍惚過,疼痛一秒就爬滿那張精致的臉,滿腦子是他們接吻的樣子。

片刻,閉了閉眼,再睜眼是一片清明,柔唇微動,“不見。”

徐米猶豫了會兒,“那……我就說您不在。”

她只是幾不可聞的點頭。

徐米出去了,隨著合上的大門,她手裏的鋼筆無力的垂下,混著輕顫的呼吸。

一想到她要就這麽放手,成全他們,也讓自己給父母一個慰藉,胸口疼得難忍。

喉嚨被一團酸澀堵住,無處排放的情緒擠到了眼眶裏。

起身站在窗口吹著冷風,眼瞼卻越發酸澀。

“哐!”突兀的一聲,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。

沐寒聲站在門口,深眸遙望。

他換過一身墨色的西服,醉意輕了,可是臉上的疲憊絲毫沒見,那麽遠,還能看出眼底的血絲。

她吸了吸鼻子,低眉之際眨了眨眼,擡頭看他已然平靜了很多。

“如果沒事,請你出去,我現在真的不想跟你談。”她清雅的低音,帶著掩飾不住的無力。

徐米本是跟在沐寒聲身後的,可是辦公室的門被他反手就鎖上了,只能對著門板幹著急。

他走了過去,不過幾步路,濃墨的眉宇糾著。

伸手想牽她,她快速縮了回去,側過臉,“既然不走,有什麽話你就說。”

沐寒聲定定的看著她,良久,竟然不知從何說起。

待她輕嘆打算側身離開時,他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讓走。

“夜七,我承認,那兩個電話讓我很生氣。”他薄唇微熱,又泛著幾分蒼白,“但不是氣你……我沒辦法看著你跟他一同出差還滿腹淡然。”

她忽然笑了一下,仰起臉。

“沐寒聲,我只是跟蘇曜出差,而你跟迪雅君住在一起,請問哪一個讓人不放心?”

這話讓沐寒聲驀地收了聲,忽然急迫的看她,“不是你想那樣!”

“那是什麽樣?”她笑得諷刺,“我站在門口聽了那麽久,除了聽到你們兩情相悅,就是你們的擁吻,你還想讓我知道什麽?”

沐寒聲沒料到她會這麽說,幽暗的眸子裏滿是詫異。

“我對雅君是什麽感情你很清楚,為什麽要說這種話?”他握住她的肩,壓下視線。

“為了成全。”她以為這句話很難說出口,可是並沒有,張口的功夫而已,蹙眉望著他,“我不貪心,不要你了,成全你們遲了十幾年的感情……”

“我要你!”他幾乎是咬牙打斷她不負責任的話,“可我只要你夜七,你是不是有什麽事?你不會這麽說話,你說過雅君是我朋友,你會以禮相待,寧願自己出去住都不讓我叫她搬出去,我如何對雅君,那都是朋友之情,你說你理解的……”

“我理解,不等於我接受!”急促的反駁,混著起伏的呼吸砸到他臉上,那麽真實的情緒。

也許,有著她想成全的心,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做一回毫不講理的女人。

“沐寒聲,她是你朋友,我是什麽?”她仰臉,褐眸微紅著,“我已經什麽都不是了,你讓我拿什麽趕她走?……看著你們親密默契,我反而像個第三者一樣跟你們住在一起?讓她像看笑話一樣看我嗎?”

“雅君不是那樣的人……”

“你還在護著她!”她已經拋卻所有矜持,既然鬧,那就鬧個夠,恐怕再也沒機會了。

沐寒聲楞楞的看著她哭,胸口疼得壓抑。

擰眉抿唇,擡手替她擦去眼淚,卻越擦越洶湧。

“別這樣,夜七……”低沈顫抖的嗓音,透著數不盡的心疼,“別哭……”

她只是看著他,不躲避他擦眼淚的手,臉上卻淡淡的嘲諷,“你一直以為我多麽明理,可我只是女人,也想有個男人能讓我無理取鬧、胡攪蠻纏,你高看了我,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的心思,可是你沒有,我轉過背,你和朋友糾纏不清……”

沐寒聲的動作猛地頓住,“沒有,我和她什麽都沒有……”

“你覺得我信麽?”她後退一步,可笑的看著他,“我和蘇曜一同出差,一起住酒店,什麽都沒有,你信麽?”

沐寒聲定定的看著她,忽然將她壓進懷裏。

“我信。”他低顫的沈聲,“夜七,不要再用明知很傷人的話來刺激我……”

就算那天蘇曜接的電話,就算他心裏升起,可他依舊信,毫無理由的信她。

傅夜七很用力才把他推開,擡手抹過眼角,“可是我不信,我不信你和她。如果我再刺激你,是不是就應該跟她**……”

身體倏然被他拉過去,狠狠的壓下薄唇,吻封住她的話,滾燙的唇,低低的帶著幾不可聞的輕顫,“別再說了……”

“不準你說這樣的話。”他閉著眼,盡在咫尺的峻臉是疲憊的。

那一刻,她覺得心疼,可是她沒有辦法,垂在身側的手握得很緊,閉著眼不去看。

他抱得很緊,卻不敢用力的吻。

直到她推開他。

“沐寒聲,迪雅君說的對,我們沒有一天是幸福的,真的別跟我浪費時間了,我現在沒辦法相信你,沒辦法心平氣和,你走。”她那樣的冷靜。

沐寒聲不走,哪怕她轉過身,下一秒就從身後抱住她。

抱得很緊。

“我們結婚,好不好?”沐寒聲混著嘆息的低沈,雙眼闔著,眼淚落到她脖頸間,很燙,燙得她忘了任何反應,聽著他顫抖的低沈。

“我想跟你結婚,夜七!”從婚姻失效的那一刻,他就小心翼翼著,他多想婚姻關系永遠持續下去,可是他找不到辦法。

結了婚,她才有安全感,她才能信他,她才不會想著跟他玩什麽博弈分離。

很久,她才轉過身,仰頭看著他的樣子,最終是苦笑,“不好。我現在怎麽會跟你結婚呢。”

他的目光帶上了恐懼,不住的在她臉上打轉,想要找出她口是心非的痕跡,可是沒有。

壓抑的呼吸愈發急促,“為什麽?”

為什麽?她說不出來,很覆雜。

“也許,我累了,我擠不走迪雅君。也許,我膩了,不想跟你過了,不然為什麽當初一年半都不跟你覆婚?”

她說得那麽輕巧,沐寒聲只是楞楞的擰眉,薄唇無論如何張不開。

傅夜七閉了閉眼,“你走,也許我會再想一想。”

沐寒聲卻像釘在原地,只是看著他,疲憊的臉,臉上還殘餘半幹的痕跡。

不見他走,她拿了自己的包。

卻被沐寒聲捉了手腕,“我走。”

轉身前,他低低的一句:“都好好想一想,雖然,我還是那句話,我和她什麽都沒有,但我給你時間。”

最後一句:“不要太累。”

沐寒聲一走,她頹然跌坐,手裏的包直接滑落到地上。

瑾兒來過電話,她沒接到,出公司時已經很晚了,外邊一片漆黑,她只覺得疲累,幹脆沒有開車,把自己塞進的士裏一路沈默。

……

唐尹芝憤怒的盯著對面的男人,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那人的臉。

“你怎麽可以這樣?如果任其發展下去,你以為可以獨善其身?不可能!你也會被拉下水!”

面對她的憤怒,男人沒有多餘的反應,只是低低的一句:“策劃的是你,實施的也是你,我只是推助……”

“推助就是共犯!”唐尹芝緊緊捏著手包,風韻猶存的眼滿是激動。

呵!那人冷笑。

“你是怕沒人救你?生下幾十年在牢裏度過?而我不會,我至多關個幾天。”好一會兒,那人嘆息,“人老了,蘇夫人,人命還是別碰了。或者,你敢出口供麽?確定有那個命說話?”

唐尹芝顫抖著手,目光裏滿是憤怒。

“如果我沒猜錯,你的寶貝兒子想上任影協委員長,對麽?如果我把這件事都出來,他能麽?”唐尹芝想起這件事,笑起來。

而那頭的男人終於冷冷的看過來,“你想幹什麽?!”

唐尹芝笑,“我不想幹什麽,只要你不讓傅夜七查出那些事,我立刻回意大利,永遠不回榮京!”

男人蒼老的臉,瞇起眼,透過昏暗盯著這個曾經爬過自己**的女人。

她也是不能面世的,他保留了一世的好丈夫、好父親、好官員的形象豈能因為一個女兒而毀了?

良久,男人冷聲,“好。”

唐尹芝看了看他,伸手貼上他褶皺的手背,“合作愉快!”

男人卻嫌惡的把手抽了回去,也不看看自己多少歲,還以為依舊二十幾?隨即起身,頭也不回的走出昏暗的包廂,鉆進華貴的轎車中離開。

看著他走了,唐尹芝也冷冷的笑了,甩了甩自己的手。

偏僻的小型會所安靜下來,街道上幾乎只能看到一輛卡宴。

衛子謙瞇著眼,一手撐著下巴,目送兩人離開。

“肖筱,你爸認識他?”他忽然問。

肖筱都快睡著了,勉強撐起眼皮,“不知道,反正我不認識。”

“那你認識趙導演?”衛子謙知道她睡迷糊了,好笑的問了一句。

果然肖筱瞪了他一眼,沒好氣的回了一句:“圈裏排在十線之外的導演我都認識!”

哦,衛子謙淡淡的挑眉,擡手故意拍了拍她的腦袋,“行了,你繼續睡。”

肖筱反而不,瞪著一雙圓圓的美眸盯著他,“剛剛誰說邀請我吃東西?說話不算話!”

衛子謙抿唇笑,“這麽晚就不了,晚上吃東西容易長胖。”

“我又不嫁人,長胖怎麽了?還有千萬粉絲跟我一起過呢!”肖筱‘切’了一句。

衛子謙倒是開了車,心情不錯,“不嫁人等誰呢?”

“等你行了!”肖筱大大咧咧的一句,抓著安全帶靠回去閉上眼,不搭理他。

車子轉過彎,衛子謙看了她一眼,“這麽不關心你爸的事?”

趙導不喜歡現任委員長是很明顯的事了,最近才傳出他在準備爬上影協委員長位置的事,可不是沖著肖筱父親去的?

“我爸一生光明正大,我有什麽好擔心?一個委員長而已,當不當的,我還能養得起他老人家。”肖筱閉著眼。

說是這麽說,但名譽若是受損,誰也不好受。

可衛子謙用了很多功夫,才勉強找到點端倪,誰知道竟然還和蘇曜他娘扯上關系了?這恐怕,和夜七商量商量比較好。

……

沐寒聲回到禦閣園時,已經很晚了。

他沒喝酒,但是連日來的疲憊一點沒褪去,下午和她的爭吵,好像去了所有力氣,偉岸變得沈重頹然。

弓著腰換了鞋,擡頭看到迪雅君皺著眉站在客廳入口。

“你吃晚飯了嗎?”她小心和擔憂的問。

沐寒聲搖了搖頭,徑直要往樓上走。

迪雅君皺了眉,“幀姨留了晚飯,你吃點。”

沐寒聲看過來,然後看向她被菜刀傷到的腳背,忽然問了一句:“傷怎麽樣了?”

迪雅君楞了一下,除了受傷當天外,他幾乎沒空估計關心她。

抿了抿唇,心裏有點酸,因為她,他們肯定又吵了一架,他居然還惦記著自己。

“還好,已經不太疼了。”她輕輕一句。

後來兩人坐在了沙發上。

“你知道她會生氣,會介意,對嗎?”沐寒聲彎著腰,累得不想擡頭,還是低低的問。

迪雅君皺了眉,“任何女人都會,除非她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,或者,她真的足夠明理和大度。”

後一句讓沐寒聲嘴角冷然扯了扯,她一直明理大度,所以麻木了他,讓他以為她就是那樣的,等回過神,嚴重到她對他毫無信任了。

許久沒聽見他說話,迪雅君轉過頭,“吵架了,對嗎?”

沐寒聲還是沒說話。

她苦澀的笑了笑,“,我雖然很歉意,歉意對你造成的困擾,對傅小姐造成的傷害,但不後悔自己說過的每句話,愛是每個人的權利,我也有,我愛你,很坦蕩,但從未強求也不耍手段,到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,就算她在這兒,我可能也會這麽說,憋了十幾年,我也很累。”

這樣的話,讓沐寒聲擰眉看向一向率性優雅的女人,英眉輕輕蹙著,帶了幾分不悅。

“我看出來了,傅小姐比我重要,只是你習慣了關心我,拋不開唯一的友情,其實傅小姐肯定理解你,可是她不能接受我,對嗎?”迪雅君淡淡的笑著,很苦,依舊笑著。

沐寒聲不說話。

可她的確是那麽說的,她理解,絕不接受。

“,如果有需要,我可以跟傅小姐解釋,我不會跟她搶,只要你好,我怎麽樣都無所謂。”

沐寒聲皺起眉。

“不要去找她。”他低低的一句。

迪雅君的笑意更苦了,他還是擔心傅夜七,那麽擔心,害怕她去找傅夜七,讓對方越發難受?還是怕她欺負她?

“我知道了,你不讓,我就不去。”迪雅君低低的一句,很疲憊。

沐寒聲垂首,雙肘撐在膝蓋上。

“雅君。”迪雅君起身準備往樓上走時,他低低的開口:“對不起,如果難顧全,我希望你理解我,我沒辦法失去她。”

迪雅君背對著他,腳步頓住,忽然落了淚。

閉上眼,暗自深呼吸,“沒事,我理解,陸銘走了這麽多年,你對我夠好了。”

說完那一句,她就拾步上樓,走得很緩很輕。

沐寒聲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久,安靜的一動不動。

一遍一遍的回想著她說的那些話,那雙泛紅又清冷的眼,還是那麽疼。

他甚至就那麽在沙發上睡了過去。

……

說好給她的時間,一轉眼馬上一周,可她始終沒有一點聲息。

傅夜七每天從早到晚泡在公司,蘇曜不在,沒人能請動她準時出去吃飯,徐米每次進去都是埋首忙碌。

“傅董?”徐米小心翼翼,每天見她都是疲憊至極,這兩天的早會一雙眼紅腫,根本不只是時差倒不好的緣故。

“您午餐只吃了一點點,這都馬上八點了,還不去吃飯?”徐米疊著手。

傅夜七從辦公桌上擡頭,反倒看著徐米,“這麽晚了,你怎麽還不下班?”

徐米笑了笑,“我看下午那位衛少找您,就知道您估計又趕不上晚餐了,所以就多呆了會兒,要不……咱倆一起去吃?”

她笑了笑,“我這身體受不了夜市,你約宋沫去!”

“沒事,我請客!宋沫這兩天沒空的,她和衛先生也見過了,不知道在忙什麽。”徐米趕忙擺手。

衛子謙還找過宋沫?

那就是秘密探取某些人的私事了?

蘇夫人?還是按個姓趙的?

沈默片刻,她收回思緒,“那你再等會兒,我把工作收個尾。”

徐米立刻笑起來,出了辦公室,順便給宋沫發了個短信。

但是那頭半天都沒有反應。

徐米知道宋沫以前頑劣,但是現在一工作起來天塌下來都能專註,也就沒多在意。

傅夜七坐在辦公桌後,正準備關機,正好手機震動。

是蘇曜。

“怎麽了?”她淡淡的笑著,盡量不讓蘇曜聽出疲憊。

蘇曜那邊也在加班,的確沒聽出異樣,只說:“對了,英方給我電話,說是信息提取出來了,不知道你要那方面,基本能給的都會發你那兒去。”

她略微欣喜,轉頭時,準備關閉的窗口忽然提示收到新郵件。

揚起嘴角輕輕一笑,“已經收到了!”

蘇曜的生意略微凝重,還是‘嗯’了一句,“無論什麽結果,我都沒關系,這兩天我就過去,蘇夫人本該回來了,但行程推遲了,我不放心。”

這樣平淡的言語,卻是背著他母親關心她,她卻只能微微的笑,“謝謝。”

“傻姑娘,謝什麽?”蘇曜無奈的一句,“那就先掛了,我手頭還有點事,下了班打給你。”

她點頭,“好。”

放下電話,她把鼠標放在新接到的郵件上,可是好半天都不敢點開。

她不知道一會兒會看到什麽結果,不知道都會涉及什麽人,父親跳樓的場面轟然略過腦海,手指已然僵硬不已。

“篤篤!”

“傅董?”徐米忽然敲門。

她驀地擡首,“怎麽了?”然後想起了約定,笑了一下,“你稍微等會兒。”

徐米搖了搖頭,“不是,是……樓下值班的說,有人找您,我想,估計是沐先生,讓他上來麽?”

她下意識的搖頭,“不!”

不管郵件結果如何,不管會不會涉及迪雅君,她都不想讓沐寒聲直接看到,因為調整不出適宜的表情。

對著徐米詫異的目光,她緩了緩,“我的意思是,太晚了,你讓他走。”

徐米抿了抿唇,“好。”

辦公室裏又安靜下來,她終於把鼠標點下去。

整理出來的信息不少,從項目最初的規劃、利益關聯,到後來轉購的官方闡述,她頭一次時隔這麽多年,再次看到父親的簽名。

眉頭緊緊皺起,心口疼得難受。

父親曾經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,鋼筆、毛筆,他都寫得那麽好。

輕輕吸了吸鼻子,竟然不太敢往下翻,只是擰眉盯著屏幕。

手指終究動了動,資料往下滾動。

項目轉購階段,有著截取的官方話語,有著迪雅君的英文簽名。

最重要的,還有轉購要達成的國際關系人,以及迪雅君的擔保者,嚴格說來,沒有那個關系人,這項轉購絕不可能完成。

……

昏暗的街道在路人驚詫中上演著飛車追逐。

宋沫騎的摩托車,還沒從窺探趙某*中回過神,差一點跟別的車撞上,她躲避了,以為只是意外,沒想到居然被盯上了。

徐米給她發短信的震動她感覺到了,但是無暇估計,車子飛過狹窄的街道,甚至飈上了人行道,引得一片嘩然和咒罵。

時過十幾分鐘,宋沫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。

但她的摩托車油量有限,開久了的手臂有些發麻,如果不是在英國時頑劣學飈車,她恐怕早就掛了。

……

蘇曜接到電話時,驀地放下鋼筆,聽著那邊的人急促說話。

“蘇夫人哪來的人?”他甚至從桌邊站起來。

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麽。

蘇曜低眉極力思索著,極快的說了一句:“那是宋琦的妹妹,絕對不能出事,如果解決不了,就去找禦宴庭總經理許南,那是沐寒聲的人,要快。”

掛下電話,蘇曜眉頭緊擰,腳步不停的來回疾走,皮鞋跟敲擊的聲音越發顯得氣氛緊張。

而他不敢就這麽告訴夜七,手機捏得緊了又緊。

……

傅夜七的鼠標滑到國際關系人,迪雅君擔保者那一欄,目光再也挪不動。

周身一陣陣的陰冷,凍得她全身僵硬,硬生生的,像被釘子定住。

那遒勁的筆跡,龍飛鳳舞,但她看得真真切切。

那麽熟悉。

那是十九年前啊,他是怎麽參與到這件事,逼死父親的?她竟然連想都不敢想。

“篤篤!”

“傅董?!”

徐米第三次敲門了,這一次,臉上的小心翼翼沒有了,卻是焦躁和緊張,緊張到語無倫次。

“傅董!宋宋、沫……沫沫她出事了,怎麽辦?我就說讓她小心的,傅董,我、我可能不能請您吃飯,我要去醫院!”

傅夜七恍然從辦公桌上擡頭,“你說什麽?”

徐米急得快要哭出來。

傅夜七已經抓起手包往門口疾走,六厘米的高跟鞋竟然走得顫顫巍巍,只有她自己知道,抓著包的手都在顫抖。

宋沫在查姓趙的事,衛子謙說蘇夫人見過那個男人,宋沫查出什麽了?

項目轉購之前,是不是那些不為人知的黑幕都和蘇夫人有關?

她只是一個游走形形色色男人之間的女人,竟然藏得這麽深,傅夜七頭一次覺得女人竟然可以這麽可怕,三個家庭的糾葛,因為她道這一代都不得安寧。

電梯的按鈕一次又一次的被她重重敲擊。

徐米在一旁看著都皺起眉,傅董為什麽比她還著急,還激動,甚至……

她竟然哭了?

徐米呆楞了一下,直直的看著她紅彤彤的眼,沒有淚,在電梯墻壁上都看得那麽清晰。

快到一樓時,徐米極力壓下緊張,道:“傅董,您別太急,沫沫會沒事的,她已經被人送到醫院了。”

傅夜七閉了閉眼,眼淚還是劃了下去,腦子裏依舊是那個遒勁而殘忍的簽名。

“叮!”電梯開了。

徐米看她一擡腳,高跟鞋一歪,差一點就往前跌去,趕忙扶了一把。

“傅董,我去開車?”徐米擔心她根本無心力,相比來說,自己比她好一些。

傅夜七無力的閉了閉眼,松了徐米的手,無力的扯了扯嘴角,卻笑不出來,只是低低的一句:“好。”

徐米小心的看了她一眼,然後快步先出了公司門口,急急的去把車開出來。

傅夜七弓著腰緩了會兒,捏著手包一步一步往外走。

走到公司門口,接著門口和路燈的光,她卻硬生生的停住腳步。

沐寒聲一直等在那兒,看到她出來,腳步猝然動了一下,又擰眉莫名停下。

燈光下,她的眼是紅的。

一步一步走下階梯,卻對他視而不見,哪怕只有幾步她都不打算停下來,緩緩轉身往另一側走。

手臂忽然被攥住,人已經落入他的雙臂之間。

“夜七……”一周的時間,他不知道再見會是這樣。

“怎麽了?”他垂眸,沈得可怕的嗓音,幽暗的眸子裏都是濃郁的心疼。

他以為這些天,她得以安靜,應該會想一想。

她卻掙開他的手臂,擡眼看到他臉的那一刻,眼淚忽然滑了出來。

沐寒聲倏然一震。

他不會看錯,褐色發紅的眼底,對他,竟然有著仇恨,淡淡的,又是狠厲的。

直戳心臟,疼得令人忘了聲息。

她退著步子,頹然轉身。

沐寒聲才忽然追過去,剛碰到她的衣角,卻被猛烈揮開。

“別碰我沐寒聲!”她的聲音,帶著幾不可聞的嘶喝,盯著他的目光越像鋒利的倒刺。

她那麽狠狠一揮手避開他的碰觸,過分忙碌而長長的指甲‘嚓’一聲劃過他的手背,他卻沒覺得疼,只是凝著她痛苦的臉。

“告訴我,到底怎麽了?”

傅夜七哭得出不了聲,無力的用手撐住膝蓋,他一靠近,又狠狠的往後退。

“別再來找我了。”她低著頭,輕到飄忽的殘忍,“從你幫她的那一刻起,就該選擇她,我成全你們。”

她擡起頭時,滿臉是淚。

“我沒辦法……沒辦法跟逼死父親的男人結婚,沐寒聲……”

她喊他的名字,那麽無力,無力到他幾乎聽不清楚。

怔怔的看著她,沐寒聲薄唇輕輕顫著,“你在說什麽?”

徐米就在不遠處,可是她不敢貿然上前,醫院那邊來電話了,有人給宋沫簽了字,急救中,情況還可以,車禍沒有傷到致命處。

徐米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,可是傅董的背影在路燈下極其脆弱,握著手包的手腕甚至在顫抖,高跟鞋幾度站不穩。

她盯著這個相處四年的男人,卻怎麽都看不清。

以往那麽淩冷分明的五官,她最喜歡的高挺鼻梁,性感喉結,統統看不清。

咬唇忍住哽咽,眼淚沾著睫毛晶瑩到冰冷。

“我們……”她沒說一個字,似乎都要費極大的力氣,“就這樣。”

就這樣?

沐寒聲楞楞的看著他,亦是紅了眼。

多簡單的三個字,卻輕飄飄的就剜走了心尖上的神經,一片麻木。

“不,夜七,我不會讓你走,……至少,我要知道原因,要你清清楚楚的告訴我為什麽,你對這段感情一點感覺都沒有了?不要拿雅君來敷衍我。”沐寒聲握拳,說得堅定。

“我會告訴你,但不是現在。”她很累,累得不想說話了。

她要知道迪雅君到底怎麽得到的項目,到底還有誰把逼死父親的那把刀塞進他手裏,眼睜睜看著他跳樓自殺,導致母親殉情,導致她失去父母之愛,顛沛流離、受盡折磨十一年!

她會清清楚楚的告訴他。

最後她看他的那一眼,那麽痛,又那麽堅決,冷得讓沐寒聲不敢挪動半步。

她轉身時,沐寒聲的手機響了。

他卻似乎沒了知覺,只是盯著她一步一步走到徐米旁邊,似乎用了最後一口氣才能擡腳上車。

她的車走了,消失在夜幕裏,幾不可聞的遠去。

沐寒聲終於接了電話,聽完之後,竟還木訥的問了一句:“你剛剛說了什麽?”

莊巖以為他真的沒有聽清,“我說,宋沫出車禍了,在醫院,我在外地去不了,你一定要去看看看她!”

宋沫出車禍?

沐寒聲驀地擰了眉,片刻後猝然轉身,向著剛才她離開的方向疾駛。

醫院裏。

急救燈明晃晃的亮著,看得人心口驚顫。

傅夜七就站在門口,僵硬的站著,盯著刺眼的燈,怎麽都不眨。

徐米擔心的一會兒看她,一會兒看急救室,終於捏著手心,“傅董?您沒事?”

她恍若沒聽見,盯著那盞燈,盯到眼睛酸痛。

直到她微微搖頭的時候,徐米實在擔心,扶了她的手臂,“您的臉色很蒼白,是不是身體不舒服?”

甚至她似乎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,捏著包手定了型,纖瘦的手指白皙得骨節森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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